如蠶聲沙沙的竊竊私語沒有停止過,但是我相信,那只是精神衰弱。用理性就知
道了,牆那邊根本沒人,除了精神衰弱,還能是什麼?

我早晚會去看醫生,但我手下的這本稿子出了點狀況,我還在思考怎麼解決這些
不合理,我現在沒有空,最少不能被大夫抓去住院。

發冷發燒的感冒還是沒有完全痊癒,醫生告訴我,這波的流行性感冒要拖上一段
時間,我相信了。甚至…我很不好意思的承認,我仔細的觀察自己生病時的種種
感受,包括精神衰弱。這些都是寫作的好材料,我不能夠放過。

漸漸的,我養成去頂樓吃早餐的習慣(別人的午餐,呵呵),在日正當中時,我
會覺得舒服一點,暖暖的太陽像是可以晒進我發霉的靈魂,很溫柔。

我吃完了三明治,那個塑膠袋突然一飛,我想要抓住。亂丟紙屑不太好吧?我在
護欄旁邊抓到它。突然覺得肩膀上什麼東西一滑…

坦白說,我突然看到的時候,還沒辦法分辨那是什麼抓著我的手。直到我被往下
一拖,我才正確的看清楚。

因為破破爛爛的衣袖下面,一顆爛西瓜似的腦袋抬頭望著我,大概是嘴巴的地方
裂到耳根,幾根很長的頭髮稀稀疏疏的黏在頭皮上,兩個眼窩爛到眼珠都掛不住
,掉了出來。

「下來…下來…」她的聲音真的很難聽,像是指甲刮著玻璃。

怕不怕呢?我是個人,當然是嚇個半死。但是你不要忘記,我是個熱愛寫作的作
家。我勉強用力撐住,仔細的觀察她的長相,甚至她有幾顆牙都數清楚了。

在這種要命的時候,我腦子裡轉著的除了害怕,居然還盤算著要將她寫進哪本小
說,要怎麼描寫她,讓她在那個場景跑出來…

「下來!」她的尖叫非常淒慘,幾乎要把我的耳膜震破了。

「我不要!」我把她看清楚了,用力的把自己的手拔回來,「我還要寫小說呢!」

但是她的力氣這麼大,我急出滿身的汗。我不要死,我還要寫小說呢,我還有那
麼多小說要寫…我想起讀者喜歡開的玩笑,別鬧了,我不要被燒催稿單。那些無
良的傢伙一定會燒成打的催稿單給我,活著償還稿債就很慘了,死了還要收催稿
單,有沒有那麼倒楣?有沒有?

更何況死亡不是一切的結束,你看那個爛兮兮的女鬼就知道了!

不知道從哪兒跑來一團白白的光亮,那個女鬼讓這光亮穿過去,就哀叫著消失了


用力過猛的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發愣,手臂上有著烏黑的爪痕。

發了一會兒的呆,我跳起來,趕著跑回自己房間。雖然我頭發昏,太陽穴一陣陣
的痛,但是我想到那個糾纏不清的小說該怎麼發展了,就算痛死也要先寫出來。

好不容易敲完鍵盤,我的手機響了。

「弟弟呀,我是媽媽…」媽媽在電話那頭哭了起來,「你身體怎麼樣?有沒有好
好睡呀?」

我吃了一驚,雖然給過媽媽電話號碼,但是媽媽是文盲,阿拉伯數字一個也不認
識,真不知道她為了撥這個電話花了多少時間。

「媽…」吃了這麼多苦頭,我強忍住眼淚不掉下來。

「你爸爸不讓我打電話給你,他還在氣你呢。」媽媽喘了一下,「你要照顧自己
,台北壞人多…」

「我知道。」哽咽了一下,狠狠地在肩膀上擦去眼淚。

「媽媽不認識字,你的書都看不懂。」媽媽還在哭,「但是你同學說,你寫的很
好看。以後說給媽媽聽好嗎?」

「好…」

「弟弟啊,媽媽真捨不得你。」媽媽越哭越傷心,「你爸爸牛,你也牛。我也不
知道寫囡仔冊好不好,沒看到你心肝都要掉了。我好想去看你,好想去照顧你啊
…」

「媽,我去接妳來台北!」雖然我賺的錢不多,但是要養活我們母子是沒問題的


「別傻了,你爸爸哪有可能給我來。」媽媽啜泣,「媽媽的心都跟你一起的,知
道嗎?弟弟呀…」

掛了電話,我摀著臉,淚水還是不斷的流下來。從來沒有這麼想念過媽媽…她是
溫順的傳統婦女,爸爸就是她的天。不知道為什麼,離家這麼久,我第一次這樣
想念她。

很可能是我病得太久,今天又受到很大的驚嚇,所以才想念起她吧?

等我平靜一點,我把思念母親的心情寫進備忘裡。我的確無可救藥,而且根本不
像個人。再怎麼憂傷痛苦,我都會化為文字,設法融入小說中。然後就像是封印
了這種情緒,不再難過。

為了寫作,我真的失去許多許多。也說不定為了寫作,我早就喪失了人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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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蝴蝶(seba)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6)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