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蝴蝶館

老農夫雖然嘴巴惡毒，卻準備了很豐盛的晚膳給這些幫忙收割的人。
他老於世故，知道遊俠們（雖然他打從心底認定是流浪漢）有自己的
祕密要說，他也很知趣的早早離席。

「為什麼…」如意七手八腳的比劃，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比什麼，「這
個那個…總之，這裡是十二服嗎？真的是十二服嗎？」

燦月搔了搔臉頰，「…嗯。」

「但是但是…這個這個…」她又開始比自己也看不懂得比手畫腳了。

「哈哈…」


「哈哈…」燦月整理了一下思緒，有點抱歉的說，「呃…我擁有和天使
長相似的能力，能夠將虛擬轉換成現實…」


在她垂死的時候，她承認了凱拉辛的存在，稱呼他是父親。原本就是
應咒文陣召喚而來的凱拉辛，因為燦月虛轉實的能力，真正的在十二
服的夢天成為實體了。

這代表了什麼？這代表了所有燦月意識裡認為的龍的法力，凱拉辛都
擁有了。小說、電影、神話…包括她的想像。所有龍的法力，都集中
在凱拉辛的身上。

他將被神之劍刺穿的燦月保護在他的渾沌中，像是孵卵一樣將她再次
生下。受凱拉辛保護的還有燦月心心念念不忘的杜莎和米迦勒。

這是一段很長的時間…起碼對代理商來說是的。因為凱拉辛的法力，
十二服一直無法修復，連開機都不能。他們只好放棄了這個明顯損壞
的硬碟，但是所有命名為十二伺服器的的電腦也都遭遇開機不能的窘
境。

所以十二服在夢天這個遊戲消失了。

「舒祈把硬碟拿回來。」得慕補充，「她剛組好新的電腦，就很神奇的
自動開機。雖然我們家的電腦也沒在插插頭的，但我還是嚇了一大
跳…」

「等我醒來的時候，也嚇了一大跳。」燦月不好意思的笑笑，「因為我
不知道會這樣…但是我不會再去染指其他的虛擬了！我不是故意變成
這樣的…只要我走過的地方，就會出現生命，就變成了實體…這些年，
我一直在旅行…但是但是，我絕對只在十二服旅行，不會離開這裡的！
前幾年因為我還迷迷糊糊，所以時間感很快…現在我已經調整過來，
跟現實的時間同步了…」她越說越歉疚，聲音也越來越小。

真沒看過這麼沒用的女神啊…得慕額頭落下幾滴汗。「…剛開始，是我
把一些天不管地不收又不能轉生的人魂送進來。因為他們聽說了十二
服的事情…都是些比較年輕、嚮往奇幻世界的人魂…沒想到他們在這
裡居然順利轉生，擁有了肉體，還生起孩子，繁衍起來…」

她臉上掛滿黑線，「然後這個沒用的女神在幫她的子民割稻子！」

「哈哈…」燦月縮了縮，「就說我不是什麼女神了，我只是旅人呀…跟
著丈夫孩子旅行的旅人嘛！」

其他的人都笑了起來。就算燦月是十二服的女神，還只是他們遠征隊
的隊長呀…談笑聲，爐火劈啪的溫暖爆裂，就像以前的燦月營火。

遠征隊…不會解散的。

米迦勒只是笑著聽，溫柔的握了握燦月的手。只有他知道，他和燦月
在那場痛苦的末日失去了什麼。燦月的心臟再也不會跳了，被神重傷
的傷痕永遠不會消失，在她的前胸還留著觸目驚心的大疤。

代替心臟的，是凱拉辛給她的龍之血。所以她體內還有溫暖的血液可
以流。

因為這樣，所以燦月喜歡靠在他胸口傾聽心跳。他雖然還有心跳…但
是長期浸潤在勉強維持的護衛天使中，他的靈魂已經受了相當程度的
損傷。

（比較起來，燦月的能力甚至高過天使長）

這損傷也反應到他的肉體，他有一條腿不太能動了。

他們的女兒…杜莎。年輕的靈魂恢復得快，但是再也長不大，一生要
維持孩子般的模樣。

付出了非常的慘痛，但是…他已經很珍惜現在的平淡幸福了。


小龍悄悄的離開了溫暖的餐桌，跟在杜莎後面。

「以後，你別再來了。」杜莎的臉隱在朦朧的黑暗中，「我們是兩個世
界的人，彼此懸念祝福就好，別再來了…」

「囉唆。」他將臉一別，「我會再來的。」

「…我永遠不會長大了。」沈默了一會兒，「誰也不知道我跟燦月、米
迦勒，可以活到什麼時候…這是史無前例的世界，一切都是空白呀！」

「那我是不管的。什麼兩個世界…吵死了。打開電腦就可以來，就算
要爬很久的山坡，走很遠的路…我還是會來的！我在現實或許還要上
學、吃飯什麼的，但是我總會有空閒的時候啊！我只要有時間就會來，
不准妳不見我！不准妳不想我！」

哪有這麼簡單。她睇著小龍，微微笑了笑。這樣的心意已經是永恆了…
不是嗎？

「你只是個小笨蛋而已。」她輕笑，轉身進入屋子。

他卻在屋子外面紅著臉，發呆了很久很久。


第二天，他們道別。之後遠征隊員還是常常來訪，重溫營火的溫暖。

看著他們離開，燦月和米迦勒緩緩的在田埂上散步。「…太好了。我幸
福的好想哭…」

米迦勒沒有說話，只是握緊了她的手。他的腳步遲緩，有些顛頗。原
本意氣風發的遊俠，如今卻連奔跑也不能了。

「…我們去拜訪凱拉辛，看他有沒有什麼辦法…」她的心裡充滿憂傷。

「凱拉辛也拿這沒辦法。」他微微笑，「但是妳有。」

「我？」燦月有些驚慌失措，「但是我也…」

「只要妳陪在我身邊。」環著她的肩膀，「只要這樣，就可以了。」

她含著眼淚低下頭，微笑模糊而蕩漾。「這樣就可以嗎？」

「這樣就可以了。」

朝陽在他們的髮上閃爍。這是個很美好的清晨，一切都充滿了活潑的
生氣、無盡的喜悅。

就跟他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