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十天,有時兩三個月,烏羽就來一次。

來時住下的日子也不一定,三天五天,最長不會長過七天。

白翼很納悶,她也才初初學會生火沒多久,控制火候更是笑話,這種沒有瓦斯爐
的條件下,她原本不怎麼樣的廚藝更是抵達一個悲傷的低標。

但烏羽總是一臉平靜的來吃簡單的飯,更是一點表情也沒有的蓋牛舍羊圈,甚至
幫她砍柴劈柴,整整齊齊的壘起來。

在冬天快來臨的時候,他淡然的說,「我的活兒快終了了,會有段時間很清閒。


「什麼活兒?」白翼隨口問著。

「殺人。」

白翼把手底的籮筐給撒了,滿地滾著落花生。「…什麼?」她懷疑自己的耳朵。

「我是殺手。」烏羽的口氣很寧靜,像是談論天氣。

白翼微微張著嘴,眼睛睜得大大的。「…這職業,也太…不是很好吧?」

「是不好。」烏羽居然同意她,「可沒得選。祖祖輩輩都如此,家業難棄。」

他們倆就這樣面面相覷,對視良久。

「妳害怕嗎?」烏羽打破寂靜。

「沒有欸。」白翼搔了搔頭,「只是覺得殺人不好。」

「我也覺得不好。」烏羽語氣很溫和,「所以我殺人後,就會設法救一人。」

白翼指著自己鼻尖,烏羽點點頭,「像妳這樣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烏羽這一家族,是江湖赫赫有名的刺客家族,據說可以上溯到春秋戰國時代。他
其實對殺人沒興趣,可生在這樣的家族,沒辦法,十二歲他就出了第一趟任務。

但殺人的感覺很怪異,不舒服。一直到他捨了二十兩銀子,讓一家流民沒餓死,
才舒坦起來,從此養成了怪癖。

可暗殺無跡可尋,因此成仇的很少,救人反而救出許多仇家。

救了男的,覺得恩深難報,反而伺機想宰了他。救了女的,哭著喊著要以身相許
,不願意還不行,什麼手段都來。

也有濟了一時之困,一年後回去探視,依舊窮困潦倒,硬要賴給他的。

五花八門,不一而足。而真的記恩的,十停裡也沒一停,讓他覺得滿好笑的。

他原想白翼也是這樣…瞧那手腳嫩成那樣,大概是坐吃山空的主。最好的結果就
是嫁了人。可這密林山村,她想嫁做農婦大約也是做不來的。

完全沒有想到,她會手上纏著破布條,滿手水泡傷痕的幹活兒,有滋有味的過日
子,大方爽朗的招呼他,卻沒想賴上他。

她這破舊的小家,住起來舒服。她那手拿不出門的家常菜,吃起來有味道。

「你運氣還真不好啊。救那些什麼五四三。」白翼滿眼同情,「職業風險又大,
你們這兒又沒勞健保。」

「勞健保?」烏羽滿眼迷惑。

白翼為難了一會兒,「你可是親眼看到我怎麼來的…你怎麼不害怕啊?」

「那是幻術吧?」烏羽依舊平靜,「我在京城看過人上天摘蟠桃。我爹說,那是
幻門絕學。難道不是?」

「不是。」白翼堅定的回答。

烏羽神情還是沒有變。作為一個高端殺手,動心忍性是最基本的修為,絕對不會
一驚一乍。「那妳有空慢慢告訴我好了。先說我們剛說的。妳害怕不?害怕以後
我就不來了。」

「你又沒要殺我,為什麼我要害怕?」白翼撓了撓頭,眼神轉認真,「你還救了
我呢。沒你資助的二十兩,我說不定真餓死了。你職業風險這麼大,萬一真的死
了,看能不能讓你親戚朋友跟我說聲,我也去送你一送。」

烏羽頭回笑了。

「我若失風被捕,不是曝屍,就是凌遲,家裡也絕對不會去收屍。我心領了。」

「那還是告訴我一聲吧。」白翼不大好意思的笑笑,「我盡力去收殮。」

烏羽沈默了。

良久,他才開口,「這冬我不接案子。」然後就走了。


等冬天來的時候,烏羽也來了。

他不但自己來了,還帶了一批人來蓋房子。短短十天,就搭建了一棟精緻寬敞的
竹樓。但他的理解能力可能有問題,因為他設計的臥室還是只有一間,應該是二
樓的隔板只隔了一半,變成一個古代的樓中樓。繩梯成了竹梯,卻可以用絞盤輕
鬆的捲起或放下,並且非常貼心的掛了繡滿春蘭秋菊的帳子,從樓下絕對看不清
樓上。

白翼抓了抓頭,不是說古代禮防甚嚴嗎?

「我也不一定會在這。」烏羽給她看自己的竹床,指點她怎麼收起來。「我若不
在,妳就把這床收起來,底下依舊可以起居。但妳還是睡樓上的好…萬一我不在
,進來個毛賊什麼的,也能免禍…若是飛賊,」他拉著白翼上樓,指著牆上的一
個燈架,「按動機括,妳就可以看到人形刺蝟了。」

白翼聽得寒氣大冒。幸好她睡相很好…不過還是找個桌子櫃子擋住吧。不然一個
不小心,自己成了箭靶,那真是無妄之災。

「…這樣我恩情越欠越多了。」白翼有點苦惱。

「那就多煮幾頓飯。」烏羽淡淡的說,「我愛吃。」

【Google★廣告贊助】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蝴蝶(seba)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45)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