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些事情琳兒一點也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這個冷峻帶邪氣的武林盟主,
把他最好的殺手派來給她看門戶,暗中保護。

她正愁容滿面,發著呆。面前攤著醫書,卻一頁也沒翻。

直到微涼的夜風吹進來,她才轉頭,大吃一驚。白公子坐在窗台上,卻像是坐著
寬大的椅子,閒適的疊膝而坐,淺笑低眉,髮帶在夜風中漂蕩著。

「…白哥哥?」她大吃一驚,上前拉他的袖子,「你怎麼來了?不是說明年麼?」

他溫柔的看著琳兒小小的臉,「覺得,等不到那時了。」

「一年很快就過…」她扯著仲謀的袖子,「噓…小聲些,快進來。讓人瞧見不得
了…當賊看呢。」

仲謀順從的跳下來,她左右看看,把窗關了。瞋著他,「為什麼不白天從大門進
來呢?」

他失笑,「你父親會讓我請見妳嗎?」

琳兒噗嗤一聲,「我爹說不定肯,但我大伯二伯會叫人拿大棍子打出去。」

「我雖然不怕大棍子,但也不想讓妳大伯二伯生氣。」仲謀攤攤手,「但芙渠,
我很想見妳。」

「我有什麼好見的?」琳兒輕笑,如雲破天開,潔淨月輪,「路上一抓一大把,
像我娘說的,還認不得誰是誰,普通得多堅持…」

「妳娘,不該這樣說妳。」他想伸手撫摸她柔黑的長髮…卻讓她扯著袖子,按在
桌前凳上。

「我娘說長得平常才好,不惹禍。」她想了想,「別笑就不會惹事。白哥哥,你
坐一下別出聲,我去看看小喜睡了沒…」

她躡手躡腳的走去看她睡在隔壁的丫頭,仲謀仲謀氣定神閒的坐著,那丫頭讓烏
鴉點了睡穴,天沒亮是不會醒的。

轉頭饒有趣味的打量她的房間。那次匆匆一見,只注意到她,別的都不入眼底。

這哪是小姐的繡房,根本是書房嘛。他啞然失笑。滿架滿架的書,連書桌都堆得
滿滿的,只留一小塊擺紙擺書的地方。連他坐著的小圓桌,應該是吃飯喝茶的地
方,也散著幾本書。

多半是醫書,還有幾本風土誌、遊記。

床帳被褥素淨,案上只擱了一個小小的白花瓶,擺著極艷的桃花,就是唯一的裝
飾了。

想到她那趣緻的小木釵,這個王大學士的千金,竟是這樣簡麗,毫不尚奢華。

門簾一動,琳兒帶著些微笑意,捧著一杯茶來,「小喜睡得很熟呢。但我們還是
小聲些,別吵醒她。」

「吵不醒的。」他淡淡的說,「我聲音一直都很小。」接過她親手泡的茶,居然
是枸杞茶,很有趣。

「真沒什麼事?」琳兒坐在另一個凳上,「白哥哥,你深夜前來,如果有什麼我
幫得上忙的,但說無妨。」

他溫柔似水的看著琳兒,「我只是想看看有沒有報恩的機會。」

琳兒掩口輕笑,「江湖豪俠義為先,今天總算是見識到了。」她輕嘆一聲,「但這
事兒你是幫不上忙的。我若是男孩子就好了。」

「何不說看看呢?」他溫愛的看著眼前的小姑娘。鍍著燭光,隱隱輝煌。

「今天,我師父…」琳兒的小臉垮了下來,「我師父教我哥哥針灸了。我好高興,
要我哥教我…他卻不肯。」

周身穴道眾多,有些在甚隱密處…「的確不妥。」

「怎麼你們都這樣?」琳兒更不開心了,「我哥說什麼男女之防,即使一胎同胞
也不可教我。我真要氣死了!我什麼都能學,只有針灸…不會針灸還叫大夫嗎?
我求師父跟我成親…」

仲謀全身緊繃,心頭怒火狂燃。老不死的判官手錢通!你躲在王家避禍我就不去
戳你了,琳兒都可以當你的曾孫女,你真知道死怎麼寫麼…?

「反正教會再和離就好。但師父狠狠地罵我了一頓,說我再亂講就要逐我出門
牆!我不就想學針灸嗎?幹嘛這樣…」

…好吧。錢通你不用死了。算你識時務。

「妳會下針?」仲謀恢復優雅閒靜的從容。

「會。」琳兒鬱鬱的點頭,「其實手臂和臉的穴道我都試過針了。但其他師父怎
麼都不教我…」

他,白仲謀,居然會心跳加速。「那麼,我教妳認穴吧。」

她小小的嘴微張,薄薄的嘴唇像是櫻花瓣兒。「白哥哥,你要跟我成親然後和離
嗎?」

「…為什麼一定要和離呢?」他垂下眼簾,「我不能當芙渠的夫君?」

「白哥哥,你說得好笑。」琳兒展顏,令人頭暈目眩,「你長得這麼好看,要怎
樣的娘子沒有?為什麼要當我的夫君?」

他輕輕咬著唇,聰明智慧總耍著人玩的無情公子,居然也會頭疼。她願成親,是
因為要認穴,認完就要和離。

她根本不知道成親是什麼。

哪能這樣。

「這樣吧…」他退了一步,「我教妳認穴,但妳不用跟我成親。」

「欸?可以嗎?」琳兒驚訝,「可是師父說,只有夫君才可以教我…」

他豎起纖白的食指,按在誘人的唇上,低語著,「我不告訴人,妳也別告訴人。
誰也不知道,好不好?」

「好主意!」她合掌,笑得一整個燦爛輝煌,「白哥哥,謝謝!」

他的心跳,有些不規律。是怎樣的笑啊…簡直像是讓整個昏暗的屋子都亮起來。

「不要太早謝我。」他湊近琳兒的耳邊,充滿誘惑的說,「我得脫衣服給妳看呢…
妳不害怕?」

「大夫還怕看病人嗎?」她也悄悄的在仲謀的耳邊說,豎起單掌,「我將來,可
是要當一代良醫呢。醫者父母心,病人都是我的孩子,有什麼怕看的?」

她帶著稚嫩女兒香氣的氣息,居然讓他的耳朵像是點著了火。

所向無敵的無情公子、武林盟主、第一高手,第一次慘遭敗績。他離去時有些狼
狽,胸口隱隱作痛──琳兒的試針技巧還很生澀。

而且,她非常大方認真的摸遍了他胸口所有的穴道,他得拿出畢生的修為才能忍
住那雙溫軟小手的觸碰。

原來要當個正人君子是如此之不易。

明晚,他是該來還是不該來?向來慎謀能斷的無情公子,也深深煩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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