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像是白曇的另一個故鄉,生活的很自在。谷炫每天忙得足不著地,但若有點
時間都跑來找她講個兩句話。

「白曇,妳越來越能安排自己了。」谷炫寵溺的揉揉她的頭髮,「以前妳早鬧到
翻天喊無聊,現在真是乖。」

「去忙你的吧。」白曇發笑,「家事國事天下事,哪樁你不用關心的?既然回來
了,就不會亂跑啦。不用抽空就跑來盯著。」

谷炫低笑幾聲,「這樣妳也看得出來,鬼靈精。」轉身跑去忙他的。

笑著笑著,白曇的笑模糊了。當初怎麼捨得谷炫,捨得師傅和師姐師妹,千辛萬
苦的修仙入天呢?不就是少年氣盛,讓人捧幾句天才就一頭栽下去嗎?

年輕的時候為何會這樣愚蠢?

突然覺得心慌,覺得煩躁,魂魄一直癒合得很糟糕,總是有破碎的縫隙。追悔逝
去的歲月毫無用處,但她總有流淚的衝動。

再也看不下一個字,她擲開膝上的書。明媚的夏日午後…不如去採半夏。北山半
夏又稱夏精,藥性最純又對時節。她順手提起藥籃,折了支桃花就踏風而去,直
奔北山境內的埋劍丘。

妖界一直地廣人稀,北山狐族更是人煙稀少。埋劍丘不甚高,卻特別荒涼。相較
北山境內宛如煙雨江南的柔美富庶,埋劍丘一帶就顯得貧瘠了。這兒只有低矮的
灌木,唯一盛產的就是半夏。而半夏不是什麼珍貴藥材。

但這杳無人煙的鬼地方,卻傳來一絲淡淡的血腥味。帶絲腐壞和奇特香氣,有些
像是散功解體前的淤血。

撥草尋徑,血腥味越來越濃。等她找到臥在血泊的傷者,不禁無語問蒼天,很想
扭頭就走。

這不是我們尊貴又驕傲的谷熾殿下嗎?他都是有狐仙資格的人了,怎麼會在這流
血玩兒?

瞧瞧身邊七零八落的屍體,可見是一場惡戰。她翻過谷熾,一診脈,眉毛高高的
挑了起來。

好傢伙,一點外傷也沒有…卻走火入魔了。細查經脈,更啼笑皆非。這位哥哥不
知道在練什麼神功,居然一傢伙封住自己的天魅。狐狸精欸!就算修到狐仙也是
狐狸精,比任何種族都要求陰陽調和。狐王那麼癡情絕對身邊都還有三五個侍
寢,這是種族天賦,一點也強求不來。

結果這位哥哥硬要逆天,逆到天魅反噬。說出去會被人笑死…致死的緣故講白
了,就是活活憋死的。

谷熾長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緩緩睜開。沾著幾點鮮血的雪白臉龐,襯著濃豔霞
暈,有種驚心動魄的絕麗。

有那麼一瞬間,谷熾的眼神像是飢餓的野獸,讓活了六千年的白曇有些發寒。

「…是妳?」他說不出是鬆口氣還是更提心弔膽,「走開。」

白曇溫順的離開幾步,「谷熾殿下,還有什麼遺言要交代?」

鳳眼睜圓,強自壓抑著怒氣和另一種強烈的痛苦,「…送我回宮。」

「回到有人煙的地方都要一頓飯的時間,你只剩下一刻鐘了。」她心底懊悔。早
知道就不要來…不然早點晚點都好。怎麼會這種時候去碰上。

谷熾大怒,想說話卻只覺得嗓眼甜腥,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黑血。

白曇全身一僵。完了,真讓這傢伙死掉,她怎麼跟狐王和谷炫交代?他們家雖然
吵吵鬧鬧,感情卻很深。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醫者父母心。」她掙扎糾結了好一會兒,「事急從權,暫且『亂倫』一下好了…」

「什麼?」吐完那口黑血,他經脈更紊亂,神智也有些昏迷。

「醫者如父母,病家如子女。」白曇硬著頭皮說,「你是天魅反噬,得…那個陰
陽調和。方圓百里內,你找得到其他的女人嗎?所以我才說得亂倫一下…」

谷熾的表情像是被人打了一個耳光,滿面屈辱。被他看得火氣上湧,白曇握緊拳
頭,竭力克制一拳打死的衝動,「不然你說遺言吧,我保證…」

他卻伸手抓住白曇的裙裾,落下一抹血痕,強忍著痛苦,「請妳救我。」

…谷炫啊谷炫,兄弟為你可是犧牲大了。我居然得捨身飼你們家的冰山老虎…真
是倒楣透頂啊!


她是很想草草了事,可惜遇到一隻餓太久的狐狸精。若不是谷熾傷重,她使盡全
力毆打了他一頓,喚回那隻狐狸精的理智,差點被採捕個乾淨。

從凡間回來已經先天不足,這下又後天失調,起碼被採掉了一半的功力…真是史
無前例的倒楣!

虛弱不堪的爬起來,她只能扎隻草馬幻化,用令人唾棄的速度往皇宮奔去。心情
低落,真氣虛空,回去不知道要灌多少藥才補得回來。短時間內想御劍飛行…無
可能。

在她身後的谷熾一路都很沈默,只問了一句,「妳是白玉化身?」

氣真不打一處來。敢情還嫌棄?「嗯。」她冷冷的回了一個字。

跑足了一天一夜才看到模糊宮殿的輪廓,白曇心底更煩躁。可好了,儀式中斷。
得到下個月的同一天才能接起來…也差不多吧,她暗暗歎口氣。

「我有恩必報。」谷熾的聲音依舊冰冷。

「那就不用了。」白曇的聲音也沒什麼溫度,「我不忍讓谷炫傷心,才出手救你
的。你要謝去謝谷炫…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

誰不知道谷熾殿下眼高於頂?她也不會沒臉沒皮的跑去跟人說這段倒楣豔遇。

雖然全身酸痛,真氣運轉遲滯,到底還是比走火入魔的谷熾好多了。她偷偷地把
谷熾抱到寒竹軒安置,叫了谷炫來,就溜走了。

外面的人只知道醫君那兒有事叫回了白曇大人,儀式暫時停止。只有這兩兄弟明
白事實的真相。

谷炫被這天雷般的事實打暈了,哭笑不得。「…老哥啊,你武功蓋世,怎麼會輕
易走火入魔?」

「你讓五隻九尾狐圍攻試試?」谷熾瞪他,心底也覺得非常難堪。向來孤傲,又
瞧不起囂張任性的白曇。偏偏失身(?)於她,憋著滿肚子邪火。

真是屈辱中的屈辱。

「你好好調養吧。」谷炫搔頭愁眉,「白曇不知道會不會被打死…我又走不開啊!
我我我…唉,我差人去看看,希望九姑娘不要下狠手…」

「…被打?為什麼?」谷熾驚詫的問。

「九姑娘管他們門人很嚴格…」谷炫坐立難安,「她用這種方法救你,一定是回
去領罰了。禁錮後一百棍啊!她又在人間滾了一甲子,魂魄都碎了…不知道傷得
如何啊,哎…」

谷熾的心底,有種說不清楚的滋味。他和白曇彼此看不順眼,但這樣不順眼,白
曇卻扛著羞辱和笞打來救他。相較之下,他居然不如一個女人的胸襟。

白玉似的嬌嫩身軀,溫涼而潤滑。即使神智半昏,他還記得一點片段。

「幫我準備馬車。」谷熾面無表情的說,「我去縹緲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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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蝴蝶(seba)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1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