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順利進城,我們讓麥克達頓的武裝商隊也一起進城,當然這有相當程度的風險。但比
起我們和麥克達頓單獨進城,風險低一點。

但也只低一點點。

我們進城之後,才是困難的開始。

可能是清晨的關係,克麥隆城和任何繁華的小都市沒什麼兩樣,小販大聲叫賣,兒童喧譁
的穿階過巷,在蜿蜒山壁挖出來的道路和洞屋間穿梭。

未到之前,我以為是一大片山壁,然後一層層挖上去,沒想到我錯了。整體來講,克麥隆
城是一大片石林所構成,光禿禿而巨大如小山的石筍林立,人們將之挖出住宅、懸著繩梯
或雕出石梯。石筍之間還有輕便的步道往來,我可不敢在上面跑。

市集在石板路上,我看到有載貨用的升降梯和載人的。我猜測運用了滑輪,動能還不清楚
,但真的很驚人,非常驚人。

市集交易熱絡,但沒預料中的偷搶。我看到一個帶著巨刀的疤臉大漢對一個賣餅的小販咆
哮,那瘦弱的小販的聲音比他還大,用力挺著背力爭,其他小販也聲援。

大漢最後摸摸鼻子走了,因為有幾個明顯不是小販的人出來干涉。

如果整個城都在偷搶拐騙,就無法存在下去。即使是狠角色的黑社會份子,也需要平民支
撐他們的生活。他們要要吃要喝要女人,光靠搶劫無法長期而舒適的供應。這個自由都市
號稱沒有奴隸,吸引許多奴隸跋涉過最致命的沙漠來投誠,成為城市的需求人力。

未必公平,未必有台面上的法律和公正。但罪惡城市還是得靠廣大平民的勞動來支撐,刀
槍劍戟不會自動自發的長出房屋、也不能烹飪和提水,最重要的是…刀槍劍戟沒辦法提供
性需求。

所以存在某種暴力的秩序,這個城市才能維持下去。

雖然麥克達頓領頭,但進城沒多久,我就發現漸漸有群人在跟著我們,小販也聰明的讓開
路不和我們接觸。

武裝商隊果然有他們的人…消息傳遞得真是快速確實。

但沒有人攔我們,麥克達頓滿臉是汗,但不是該死的沙漠氣候之故。他領著我們,直到一
個美麗的巨大石筍建築。

哈。真沒想到,在罪惡之城中,會看到這樣美麗雄偉的教堂。鏤刻精美繁複,這大約是上
百年的苦心,和無數人力的成果。形狀奇妙,是個簇生水晶狀的巨大石筍。

拱門是黃金和白銀交織打造的,富麗堂皇,薄紗和織花漂蕩,顯得聖潔而喜氣洋洋。

但沒幾個人是開心的,每個人都神情凝重緊張,自以為掩飾得很好。但這種喪禮似的凝重
氣氛…這場武裝政變能成功,我就把所有古帝國典籍通通吃下去。

跟蹤我們的人群和教堂裡的人圍攏,我們三個很窘的被包圍了。

「麥克達頓。」一個穿著寬大長袍的年輕人傲然的說,「你帶著恩利斯的走狗來作什麼。


這麼熱的天氣,穿著羊皮袍子?我要沒看錯的話,這是雅爾奎特見習生的禮服。當然我知
道我不會看錯。但每年畢業的見習生成千上萬,我哪記得他的臉孔。但他顯然很以此為傲
,大喜之日也穿了出來,表示他非同凡響,是讀過書的人。

刀頭舔血的老爸,和漸漸弱化的後代。人類進化的必然性。

在兩位男士說話之前,我舉手示意,「麥克達頓先生,艾爾羅總督。你們不介意我代表發
言吧?畢竟我是中立協商單位。」

麥克達頓害怕的看我一眼,沒命的點頭。艾爾羅總督風度翩翩的伸手,做了個「請」的動
作。但他的手可隨時準備著抽劍。

當初他提議不帶任何部屬,我會同意是因為,不管天時地利人和,我們一樣也沒有。今天
兵力相等,說不定示威有用,但這樣絕對弱勢中,多個一百個護衛,只是多一百個意外而
已。

現在我希望他保持這樣的睿智,不要成為意外。

清了清嗓子,我舉起右手表示和平,並且展示代表院士的臂環,「向您致意,少主。我是
院士葛葉,由恩利斯王國委託雅爾奎特學院代表協商。我們來此並無敵意,只是解釋若干
程序上的誤會,並且前來協助你們和公主。」

我指著總督,「這位是恩利斯王國執法署總督艾爾羅.凡森爵士。他來並非代表恩利斯,
而是恩利斯派遣給我的護衛,並且表達恩利斯方對婚禮的重視。」

那個年輕人遲疑了一下,好極了。他以身為雅爾奎特學院的一份子為榮,多多少少要賣我
一點面子。

「雅爾奎特學院是中立而超然的學術中心,」他揚高聲音,「雖然我跟學院關係匪淺,也
不能因此徇私。」

我真的很討厭打官腔,超無聊的。但他要打官腔我就得陪著打。事實上,連學者都沒混上
去的見習生也好意思說關係匪淺?他好意思說我不好意思聽。

「我們的要求只是見公主一面,確定她安然無恙,並且祝福她。」我耐心的繼續說屁話,
「當然,我知道克麥隆有自己獨特的規則,我完全尊重。」但他們的規則是啥?我轉眼看
著年輕人身後幾個大漢蠢蠢欲動,躍躍欲試。

拳頭出真理?

但我不可能讓少主和艾爾羅總督交手…我是想和平解決這個事件,不是來揚威立萬,讓克
麥隆的城南少主惱羞成怒的。

「基本上,既然我代表學院,應該是由我邀請少主切磋…」底下一片嘩然、竊竊私語,麥
克達頓的眼珠子都快掉出眼眶了。但艾爾羅總督眼觀鼻、鼻觀心,我的心安定了些,「但
學院制度,學院內諸人不准鬥毆。可否請艾爾羅總督與少主得力高手交手,驗證我等有無
資格晉見公主?」

年輕人的眼睛都快冒出火花,興奮莫名,「正有此意,葛葉院士,正有此意。」充滿得意
的睇了艾爾羅總督一眼。

他的反應很有趣。

「這是跟公主有接觸的人嗎?」我細聲問總督。

「是。他有個合法身分掩護,在首都有幾家古董行,名叫羅傑。」總督盯著他的對手,少
主派出來的人一身黑衣,削瘦,面無表情。眼珠的顏色很淡,淺淺的琥珀色,沒有一絲感
情。可能是職業殺手。

「你跟他有接觸過?」我陪著他走上前,繼續問。

「沒有。」他按著劍,「我不做打草驚蛇的事情,今天還是我第一次和他面對面。」

既然是陌生人,哪來那麼大的恨意?…哇喔。人類最古老的謀殺動機之一是忌妒。

在歡聲雷動和嘶吼中,我上前親吻總督的戒指,聲浪稍微低一點的時候,我清晰的說,「
總督大人,切磋而已,請手下留情。」

他露出一絲興味的神情,很是讚許。「我盡量,葛葉院士。」並且親吻我的手指。

我想這小小的激怒他們了一下,因為大罵聲和吵雜震耳欲聾。但我想和平解決,就不能被
這些幫派份子看輕,要拿出從容不迫的態度。

雖然我嚇得很想發抖。我知道我們的性命都如風中危燭。這所有的計畫都非常粗率、資訊
嚴重不足,完全靠運氣而行。但時間不夠我們慢慢沙盤推演了。

但我連一點點怯意都不能表現出來。想戰勝恐懼最好的方法,不是不去想死亡如此接近,
而是要專注在所有細節上,無暇去想。

我昂著首,看著艾爾羅總督拔出劍,陽光的反射,如此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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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蝴蝶(seba)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9)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