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說,卿王妃在岳方的住處搜出八翅金鳳釵。所以打了三十鞭,逐出王府。

真的有人保全呢。不然這三十鞭打下來,應該是死了。不過王妃的手段,還是一
如既往的拙劣啊…大概是,皇兄還得靠王妃娘家的勢力撐腰,才趁此機會拔掉這
根眼中釘吧…

但這也是一條命。

「去跟王妃要他的賣身契。」慕容馥有些厭倦的說,「一定在她那兒。」



馥王府,面積約卿王府的一半,但住的人很少。慕容馥乾脆把大部分的樓閣都推
倒,完全闢成園子。只留兩個院子的屋舍,一個院子她住,另一個是準備客居用
的。

管家自以為明白她的心意,將重傷殆死的的岳方安置在客院裡,兩個院子離得很
近。

慕容馥沒有糾正他,但也去探望了一次。

只是觸目也驚心。

近兩年,她一直深居簡出,連卿王府也沒去過幾次,卻了也只是略坐坐就告辭了
,當然不會留意岳方有沒有在席。

她沒事注意皇兄的妾做什麼?就算是個男妾。

但她對岳方的印象,就還停留在他垂下眼簾,如白玉般雕就,極為出塵的模樣…
所以眼下就特別不忍卒睹。

面容憔悴,眼角細紋,嘴唇乾裂,瘦得只有一層皮包著骨頭。原本烏鴉鴉的頭髮
枯黃凋敗。擱在被上的手,傷痕累累,新痂舊疤相縱橫。十指的指甲像是新拔的
,一枚都沒有。

她下了個很專業的判斷:受虐起碼也有兩年以上。

但即使如此,他還是非常非常的美。像是花開到極盛遭到狂風暴雨摧殘後,那種
哀頹掙扎,最後絕命的綻放。像是倒懸在屋樑下,默默乾枯的乾燥花,沒有一聲
痛呼,依舊擁有芳香的臨終呼吸…

緩緩的睜開眼睛,岳方眼神的焦距有些渙散,好一會兒才聚焦,掙扎著要起來行
禮,慕容馥冷冷的說,「免了。」將香木杖擱在一旁,坐了下來。

岳方溫順的躺下,嘶啞的說,「謝過馥親王救命之恩。」

被摧殘的這麼厲害,眼神居然還是這樣傲氣、沒有怨恨,只餘平和。很美麗的眼
睛。

「人正,真好。」面目平凡的慕容馥感嘆。

「仁政?」岳方有些疑惑的回望。

慕容馥笑笑,沒有回答他的疑問。「你安心養傷吧。卿王妃雖蠢,倒也知道打人
不打臉。我已經將你的賣身契向她要來了。待你傷愈,就發還給你。高興去哪,
就去哪。」

岳方一向緘靜的面孔突然緩緩的湧起不敢置信的狂喜,讓他憔悴的面容染上紅暈
,像是頹敗的盛花鼓起最後的生機,「我能…?我真的可以…可以…自由?」

「沒人告訴你,鐵觀音親王的話是不容質疑的嗎?」慕容馥淡淡一笑,「我留著
你做什麼?世人皆知,我不收面首。」

她眼神悠遠,「你也關得夠了。十七年徒刑…真的夠了。」

擺手不讓他說話,拄起香木杖,她顫巍巍的站穩,「好生休養吧。別的話不用多
說。」

她跛行的緩緩走出去,心底很是愉快。今晚大概可以睡得很好。

我真是個偽善又自大的人。慕容馥自嘲著。也只有這種不用親自動手的善事,才
會勉為其難的伸伸手。目的也只是為了睡得好。

那天晚上,她才卸了釵環,就聽到緲遠的簫聲。

是岳方。

這不是第一次聽到他吹簫…卿皇兄總是拿他出來顯擺。他吹得曲子通常是「春江
花月夜」、「慶豐年」那樣喜慶曲調。

她會注意到岳方的簫,大概就是因為,這樣歡欣喜悅的簫曲,真正的意味,卻是
「死寂」。

死寂、冰冷,異常準確,一拍不錯。隱隱含著金屬餘味的霜寒。

在喧譁囂鬧的歡宴上,這樣的簫聲,像是一種孤寂的諷刺。

原來不是只有我這麼覺得。慕容馥常這樣想。

但現在,這首「月下獨吟」,卻那麼不合曲意的歡欣喜悅,終償所願的縈繞盤旋
於月光之下。

伏枕靜靜的聽。難得的,慕容馥彎起嘴角,真正的笑。

這一夜,果然好眠。再也沒有奇怪的夢煩擾她了。


但她的好心情並沒有維持太久。

距離她將岳方帶回來一個月,卿王爺微服造訪馥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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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蝴蝶(seba)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9)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