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個人認為呢,說殺著太誇張,也不是屈彝院長的本意。

所謂的大軍事家和良將的差別就在這兒。良將只是善用兵馬,會打仗而已。軍事
家就全面多了,簡單講就是知人善任,無不可用之才。

說到底,雅爾奎特院的人,都是書生,絕對不可能也沒打算出兵打天下,怎麼鍛
鍊也比不上人家的精兵悍馬。與其花大把無用之功,不如把根本抓好,能守紀律
、知進退,能夠封城自守就很可以了。

面對面廝殺不行,那就遠程攻擊吧。遠程攻擊還守不住,就棄外城退二城,耗吧
。這可是靜雪山脈最高峰,別小看只比群峰高兩百丈。剛來的學生半數退學,就
是沒辦法適應呼吸困難的問題。大半來自平原的兵馬要耗到習慣,起碼也要一兩
個月,我們又不是死人,會給他們適應時間?

正面戰不行,騷擾戰還不行?騷擾戰不行,難道還不能動腦子使陰謀詭計,或者
把豬朋狗友那些失敗品亂扔也夠嗆的了。

這是屈彝院長之所以是大軍事家的緣故。他知道這些書生的缺點優點,也知道怎
麼去彌補,截長補短。更在教會的眼皮底下偷渡了八百年沒被發現…

說不定也有發現的,但不覺得這樣一年一度的祭典就有什麼用也未可知。畢竟派
駐來的主教沒半個會用兵。

但仲夏祭前一天,天下亂局初緩,恩利斯派出的兩萬駐軍緩緩後撤,艾爾羅居然
飛馬而來,我的心就涼了一大截。

幸好彩排剛完了,讓他撞見可不得了。不顧還穿著禮服,我上前一扯,「你來作
什麼?」

「妳好說我?」他一臉疲憊憂憤,「明明說要給我信,結果信寄去給君主,我連
張紙屑都沒。這幾個月亂成一團,我走不得,也不能通私信…除了那幾個外國人
和修士,妳給我什麼了?」

哇塞,這怎麼聽起來有閨怨氣?我上下打量艾爾羅,真怕他是假冒的。

但依文先生已經瞪過來了。若不是院長交代過,他恐怕就開始轟人。而我現在的
喉嚨乾如火燒,沒力氣吵架。

趕緊將他扯走,「來吧,我累足一天,去我那兒喝茶。」拿起腳要走,他卻飛身
上馬,一把把我撈上鞍,衝回我那舊穀倉。

「你生什麼氣?」我也不高興了。

「我沒一日好睡,自然火氣大!」他的臉色整個鐵青。

「你…」原本坐在鞍前,我轉身想跟他講理,他卻一臉古怪的往後挪了挪。

我又沒得大痲瘋,他幹嘛突然退縮?是我身上汗味太重?

「…雖說仲夏,還是透心涼,就穿這麼少?」他很快平靜下來,皺起眉。

少?只是不穿十二重綢服,改穿禮服罷了。一年也就這麼幾天,可以脫掉重死人
的十二重綢服,改穿窄袖箭裝,百摺長裙,不及腳踝,長髮梳辮。當然比十二重
綢服少,只得一衣一裙,但可是遮得完完全全,沒什麼露出來的地方。

「我穿更少的時候你又不是沒見過。」他還親手脫過我的衣服,怕我中暑,還撕
過我的袖子,那時候怎麼不嫌少…哦,我懂了。

啼笑皆非的問,「艾爾羅,咱們認識一年多,你突然意識到我是女人唷?」

艾爾羅咳了一聲,我笑了起來。「這有什麼?異性為友,多少會有這層尷尬。人
就會有交媾的願望,不然怎麼繁衍?對著感覺不錯的異性偶爾起這念頭,何必罪
己,別強人所難就好。社會規範對男人可寬鬆多了,你也不用太壓抑…」

「夠了!葛葉院士!」他大聲起來,剛好到了舊穀倉,他抓著我後腰腰帶下馬,
「我已經跟妳說過了,我倆性別有異,不適合討論這話題!」

「你又來了。」我不滿的瞪他一眼。每次觸及這類的問題,他就不能從學術性的
觀點理智的討論,這是他最大的盲點。

不過看他臉紅過耳,眼睛不知道哪兒擺,也就算了。男子實在比女人的臉皮薄。
想想他焦急成這樣,一得閒就跑這麼遠來,我也心軟了。

「不是不想給你信,」我耐著性子解釋,「但這種時刻,我給你信,平添君主猜
忌,何苦又何必呢?誰知道局勢會演變若此,這可是神諭弄不出來的變化…」

「神諭若連人心都推算得出來,就太可怕了。」他寧定了些,同我進屋,「我知
道情非得已,但你們跟馬雅學院出這手,將來情勢更劣,無異飲酖止渴。」

「我會不知道?」我提起茶壺,艾爾羅卻接過去。

「妳生火吧,我去裝水。」

等他盛了井水掛在大鐵鉤上,先解了他帶在身邊的涼水壺給我解渴。「艾爾羅,
我們是書生、學者。就算不為自己性命,也該為後代著想。全慕大陸的典籍知識
幾乎都在這裡,遭了戰禍,我們仰愧千年來的前輩,俯愧後代所有學者。說什麼
都不能攪和進去。」

他遲疑了一下,「妳別覺得我是受託還是有什麼心眼。雅爾奎特不如依附恩利斯
。」

我知道他是好意,說起來這還是不錯的出路。但行不通的。「我自然不會有他想
。但艾爾羅,那跟依附教會有什麼分別?這不是一國一廷,我們肩負的是上千年
傳承下去的使命。以前我也覺得,知識這樣集中在一個地方是極度危險浪費的事
情…但你瞧瞧現在這麼粗陋的社會制度,一味愚民,雅爾奎特還不是成了貴族圖
書館?跟恩利斯綁在一起,戰禍若起呢?」

百感交集,想到我當初宣示成為院士的誓願,「誓以此身護衛雅爾奎特諸學尊嚴
,不使斷絕,不使殞落。」

我們一起沈默下來,直到茶壺水滾,艾爾羅起身泡茶。「你們這群不要命的書呆
子。」但他的聲音很溫柔。


至於我發現他剽竊我這段誓言,改成執法者宣示就職的誓願,已經是很久以後的
事情了。

氣得我捶了他好幾下,可惜痛的是我的手。若不是他送了我幾本古帝國后妃教本
,還真的差點絕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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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蝴蝶(seba)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2)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