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浩走了。

她站在窗口,看到遠遠的雲霧中,旌旗招展,心像是滾著碎玻璃,一陣陣疼痛虛
弱。

偷偷拭去眼角的淚,她再三告誡自己,不可以哭。現在的身邊多少人監視著她,
萬一讓人知道她哭了,露出一點點不捨,傳到王母耳中,她挨罰也就罷了,陸浩
可怎麼辦呢?

她是很清楚王母的手段的。

當初安排到皇儲身邊,她不會說她沒絲毫奢望。她性子要強,但她是人身成仙的
,毫無身家背景,若皇儲看上了她,那可就揚眉吐氣了。

然而帝嚳的身邊爭奇鬥艷,她又常被排擠欺負,爭勝的心慢慢淡了,反而越來越
想念人間,越來越不知道自己成仙做什麼。

那時候,她常常到南天門附近的柳岸暗泣。就是那時候,陸浩遞給她一方羅帕,
因為她手上那條已經找不到乾的地方了。

陸浩不是什麼極俊的仙官。他是武人,粗豪大方。但他總能逗笑朱顏,拿隨手撿
的石頭、一枝野花,讓朱顏開心。他那麼自然而然,樂天知命,漸漸被他感染,
覺得嫁個一個小小守門官也不是什麼不好的生涯。

但世事就是這麼荒謬無奈。她要強爭勝的時候,皇儲總是淡淡的,待她與其他人
沒有不同。等她放下好強,準備安於平淡時,帝嚳卻跟她求婚。

在那一刻,她居然不覺得高興,反而是驚懼恐怖。

嚳不愛她就罷了,若嚳愛她…跟皇儲奪愛不會有好結果的。她幾乎想也沒想就立
刻拒絕,並且為陸浩害怕不已。

這樣不行。帝嚳因為她的拒絕毀了寢宮後,她的害怕已經升到極點。服侍帝嚳已
久,她非常了解這位外表英明神武的皇儲。在大部分的時間,他的確是個冷靜到
接近壓抑的賢明皇儲,但他偶發的暴怒往往會非常殘酷,隨著歲月過去,頻率越
來越高。

不能再拖下去了。她想去找陸浩,趕緊把他們的親事定下來。說不定還來得及,
若真的來不及,他們還可以私逃下凡,到哪都能生活的。

但王母卻招她入宮,看著來「護送」她的神將,她的心底只有絕望。而王母斯文
卻隱含威脅的話語更把她的絕望推到頂點。

她連陸浩的最後一面都見不著,只能流著淚寫下絕緣信。她只能慘白著臉孔,告
訴帝嚳,她願意。

戴著沈重鳳冠,她嫁給帝嚳。曾經是她的願望、夢想,此刻卻只有黯然神傷。面
對帝嚳的欣喜若狂,她只能低下頭,掩飾她的蒼白。

她無法脫身了。

等他們成親後,王母招她去,等知道帝嚳的重大缺陷,她白皙的臉孔更褪得一點
血色都沒有,肩膀宛如千鈞之重。

絕望的抬頭,她看著王母。「…娘娘,奴婢不堪如此重任。」

「不堪也得堪。」王母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妳會是他的穩心符。他若還極愛妳
,就不會太早爆發那個缺陷。我不能坐視他發瘋…」王母自言自語似的說,「他
現在還好好的,他可以撐到年老才爆發的。只要不要讓他有什麼挫折或痛苦引發
,他可以的。妳看他現在不是很好麼?」

她走下階梯,抓著朱顏的肩膀,「那孩子只愛妳。妳身為皇妃,就要擔下皇室的
責任。他不是妳的丈夫而已…朱顏。天帝若死了,他就得獨力撐下天柱的任務。
若是他崩潰了,三界也隨之毀滅,妳明白嗎?三界的成毀都在妳手上,妳明白嗎
?!」

讓西王母的陰影籠罩著,朱顏覺得自己一點空氣也呼吸不到。這種窒息感幾乎伴
隨了她一生。

回去的路上,她痛哭了一場。這壓力幾乎壓垮了她。連不愛的權利都沒有,三界
的重擔壓在她身上,取決於她愛不愛自己的丈夫。

但她的心,卻跟著遠征的情人走了。

等下了鳳輦,她的眼睛浮腫。而帝嚳,天柱化身的天孫,卻焦急的站在門口等著


「為什麼哭?」他不安的迎上來,「母后為難妳麼?母后只是嚴厲一點,並不是
存心過不去。」他擔憂的扶著朱顏,「…我替母后跟妳回不是。別生氣,朱顏。


她怯怯的抬頭看著溫柔的皇儲。他是我的丈夫,是天柱化身。註定瘋狂不是他要
的命運,就像我也不想成為皇妃。

誰也沒有錯,但誰也不能回頭了。

「…我會永遠愛你。」她小聲的說,閉上眼睛,滾下串串淚珠,「我會的。」

她逃不了,也不能逃。三界不能毀滅,陸浩還在這兒。

帝嚳張大眼睛,遲疑而驚喜的,慢慢將她攬在懷裡。覺得他像是被填得滿滿的,
幸福得幾乎溢出來。

他唯一的願望已經得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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