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朝,翼帝長慶九年。

慕容馥拄著一根銀翅雀身香木杖,默默立在卿王爺府的荷池畔,望著淡銀朦朧的
月色。遠遠的,歡宴的聲響隱隱,音樂聲、說話聲、嘩笑聲,距離得遠了,聽來
只是一派模糊的富貴景象。

她覺得疲倦。自幼體弱,到四歲還不會講話,遑論行走。誰也不知道那個幾乎夭
折的小公主,居然熬了過來,成為名動天下的「鐵觀音」親王。

只是光芒也就那麼一瞬間。

自從落馬之後,她也折翼了。她成了一個瘸子,跟皇太女的名分擦肩而過。帝母
匆匆的讓她開府建衙,招了額駙。

於是她的一生所有的光輝,都黯淡了。或者說,她的生命已經終止。

現在她只是個虛銜的宗室親王…還是個寡居幾年的女親王。

真正真實的是,孱弱的身體,和止水般的平靜。

不過,帝母四個皇女,三個皇子,能封為親王的,也就她和卿皇兄。兄弟姊妹就
以為,帝母看重她和皇兄,說得上話,甚至還有機會更進一步。所以不時邀宴。

真是傻氣的想法。她和皇兄,都是帝母覺得不錯卻可惜的棄子。不過帝母寬厚,
給了榮華富貴,就是「僅止於此」的意思。

她懂,可惜皇兄不懂,還想折騰。


夜露漸重,寒氣讓她有些吃不消了。

原本她要離席了,但皇兄讓她在這兒等一等,有話說。但兩刻鐘已經過去了。服
侍她的雀兒恭敬的走過來,「殿下,不如我們先回去?卿王爺可能有事耽擱了。


她遲疑了一下,還沒開口,王府侍女匆匆而來,深躬請安,「秉馥親王,卿殿下
不勝酒力,令奴婢恭送。馬車已經在府外等候。」

慕容馥點點頭,侍女招手,藍布小轎抬了過來。她坐在轎裡,閉上眼睛想休息一
下…卻覺得這路線有些兒不對。

卿王府是她來熟的,這路線實在陌生。

她撩起轎簾,發現是往後門的方向。

後門?

雖然是虛銜,但她終究是親王,與皇兄平起平坐。她進出從來都是大開前門的。

但她沒有出聲,即使雀兒疑惑的頻頻回頭,她也只是默然。

直到出了後門,下了轎,她才恍然為什麼從後門。

她和一群叉著個血人的奴僕相逢了。

奴僕們齊齊深躬,連那個血人都被壓低了頭。

「好大膽子!」雀兒出列喝道,「膽敢衝撞親王?!」

「好了。」慕容馥制止,「巧遇而已。該做什麼做什麼吧。」拄著杖,她漠然的
看著。

那群王府奴僕深畏慕容馥過往兇名,將那血人扔出府外,才躬身離去。

被設計了。她默默的想。有人想救這人,才安排她從後門出府。很大的膽子,非
常大。

若是其他兄弟姊妹,大概事情就會惹得很大很大。大概那個發了善心的人,不死
也脫層皮。

但是這善心,卻觸動了她。天家無親…所有的良善都很值得珍視。

「雀兒,」她吩咐,「扶他上車。」

雀兒嚇了一跳,抬眼想勸兩句…卻觸及慕容馥平靜若深潭的冷漠眼神。

親王…不容質疑。

她喚了左右侍衛,將昏迷不醒、血浸透衣的血人,扶進馬車內。血腥味嗆得她乾
嘔了幾下。

馥親王卻半垂著眼簾,一絲變容也無。

雀兒輕輕顫了顫。即使不再執掌刑部已久…這個雙手曾經鮮血淋漓的鐵血親王,
依舊充滿煞氣。

讓人在她面前,連呼吸都不敢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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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蝴蝶(seba)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42)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