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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綻梅


開封張家老宅後門,今日甚是嘈雜。

原本在老宅養病的三房少夫人帶著小公子北上奔喪,誰知道三少夫人因為「惡疾」
被休了,連小公子都被除了族籍。

可他們回來收拾東西,準備搬去莊子上住,卻也沒人為難,家僕依舊殷勤的幫著
收拾打包,還有人偷偷擦眼淚。

圍觀的鄰里也竊竊私語,模模糊糊還可以聽到幾句「寵妾滅妻」。

臨著後門的糧米鋪子掌櫃張明看著,很輕很輕的嘆口氣。

「張大掌櫃十幾個糧鋪,都快讓別家沒飯吃了,還有哪些不足?」來談生意的陸
貴打趣著,順著眼看過去,只見幾輛驢車牛車滿滿當當,「張家好好的,怎麼休
了媳婦兒?」

「我這出五服的遠親,論理就不該知道。」張明搖了搖頭,「可我家女人,是前
頭老祖宗跟前得意的大丫頭,後來又跟三少夫人…以後只能稱劉娘子了。少夫人
是個仁善的。可再仁善也逃不過個寵妾滅妻的主。這不,落了個被休棄的下場?」

陸貴倒是吃了一驚,開封老張家已經遷到京城去了,但還有些鋪子和老宅。前先
年大概是鞭長莫及,很有些破敗的光景,可這個來「養病」的張家三少夫人住進
老宅不久,這些鋪子開始經營得力,三年多的光景,更勝未遷前的榮盛。

想著果然是老張家的媳婦兒,知人善任的,看張明可見一斑。原本想著京城的皮
毛生意也找張家搭把手…一聽家風如此,不禁皺了眉頭。

「這張家也是百年世家,怎麼就鬧出這樣的事來?」陸貴試探著。

張明忖度了會兒,心下也是不忿。說起來,他夫妻倆都受過三少夫人的恩,不然
也不會跟著來開封。誰想到老祖宗才去,老太太就能那麼心狠,就顧著自己么子,
一張休書休了少夫人,全然沒想過少夫人頂了這樣的名聲,將來怎麼做人,還連
自家子孫都不要了。

「說起來,三少夫人進門就受盡委屈。」張明延了陸貴進門奉茶,「三公子成親
的時候,就是同時娶了一妻一妾,兩抬花轎同時抬進門。那個趙姨娘是三公子的
表妹,婆婆就是姨母,進門就是貴妾,三少夫人可該多苦。可三少夫人真是個賢
良大度的,後來三公子陸陸續續又收了幾房,她都個個周全,人人和睦…」

他聲音低下來,「張家三個公子,就三公子這房三男一女,平平安安。其他的滑
胎的滑胎,小產的小產…」

陸貴點了點頭,有些納罕。大家深院通常子息艱難,說穿了也就那麼回事。張家
三少夫人的確能容人,也頗有治家之能,否則怎麼能夠如此。

「三少夫人如此賢良,又休她怎地?」陸貴不解了。

張明又嘆了口氣,「三少夫人賢良又有見識,除了老太太,沒人不喜歡她,老祖
宗更是疼得不得了。聽我女人說,原本也跟三公子漸漸親和了,哪知道三公子吃
上了阿芙蓉膏…這玩意兒最是害人,一但上癮就不得了了。三公子把自己的體己
吃了個乾淨,又逼著三少夫人掏銀子。三少夫人苦勸著,他倒是把三少夫人往死
裡打…打到破相了,也滑了胎…」

「啊。」陸貴驚詫,「這三少夫人家裡就不講話?」

「三少夫人娘家都讓人抄了,還講什麼話。」張明沈重的搖搖頭,「這次事情鬧
大發了,三少夫人虧損得太大,再不能生育了,三公子就鬧著要休妻。老祖宗看
著鬧得太不像話,遣三少夫人回老家調養。可之前一個通房丫頭產死了,那孩子
幾乎是三少夫人養大的,兩歲多的小人兒,拉著裙裾哭得可憐。三少夫人病得七
死八活的,還牽了孩子跟老祖宗磕頭哀求,帶著走了。」

「少夫人是個心善的,老祖宗也心如明鏡似的。」

「可不是?也是老祖宗起了個善念,不然靈前連個重孫都沒有。」張明搖搖頭。

陸貴原想問,細想想閉了嘴,有些毛骨悚然。這三少夫人離了家,後院大概就翻
了天,可憐幾個小孩子就這麼不明不白的夭折。

「如此家風…」陸貴也嘆氣了。

「幸好出了五服,我都不好意思說是親戚。」張明淡淡的,「我管的這些鋪子,
都是老祖宗給了少夫人的。若不是這樣,我才懶得給老張家作牛作馬。」

陸貴又閒話了幾句告辭了,立馬打消了和老張家合作的主意,回去秉了自家公
子。

陸家公子沈吟了片刻,「這事我略有耳聞。老張家這樣兒,的確不是能搭伴兒的
主。」他想想笑了,「聽說三少夫人善於調理人,身邊的丫頭個個識字能算,家
家爭聘,我看你年紀也不小了,也替你聘一個如何?」

陸貴不免臉上一紅,「連公子都來打趣我了。她家丫頭金貴得很,小的沒這福份。」

陸家公子大笑,「你就是愛好顏色,不知道娶妻當娶賢。罷了,你要哪個自去尋
吧。」

陸貴陪笑,「小的的事還不急,倒是公子…」

陸家公子斂了笑意,「再說吧。」就打發陸貴走了。

大概是祖母囑咐過陸貴。他苦笑了一下。但他實在不想再娶妻了。

陸家公子名上善,字持盈。雖讀書識字,也考了個秀才,卻對功名淡泊,倒是個
走南闖北的儒商。之前祖母作主給他聘了一個富商千金,美麗嬌嬈,小夫妻也頗
有段恩愛時光。

只是陸公子一年倒有半年在外行商,嬌妻深閨寂寞,常有怨言。他體恤妻子,讓
祖母不要管束太緊,妻子沒事就回娘家。怨言倒沒有了,只是他七個月後歸家,
嬌妻懷孕已有兩個月,整個家亂糟糟的,差點把祖母氣死過去。

他原本就是庶子,又是么兒,早已分家別住。如今家不成家,妻不成妻,他也只
能苦笑,給嬌妻一點顏面,讓她和離返家,嫁妝全數退回。後來聽說她回家就招
了個女婿,孩子也生了,也算有了個結局。

為了這事,祖母把他叫來罵了又罵,他也只是聽著。陸家家業不小,深宅大院什
麼光怪陸離都有,他的娘又是個失寵的妾。印象裡只記得母親總是垂淚,自悔不
該與人作妾。

他前妻雖是出身商戶,卻是正經嫡女,嬌生慣養的,嫁給庶子少不得抱怨。想想
自己早逝的親娘鬱鬱寡歡,也就不想為難了。雖說讓人戴了綠帽子滋味不好受,
但為難個女人家算什麼能事呢?好聚好散,也就罷了。

只是自此他在女色上頭就淡薄許多,鮮少眠花宿柳,也不置妾侍。一年到頭都在
外面跑,何必在家擱個人給自己找不痛快。

臨睡時,他翻著陸貴交上來的帳冊,想到了張家休出來的三少夫人。這倒是個賢
的,可又落了什麼好下場?他的前妻品行有虧,現在反而有夫有子。這什麼世道…

苦笑了兩聲,發了一會兒的怔才睡下。


這日,陸公子應舊日友人之邀,準備去游江。

行經張家莊,卻見一戶人家門前,擠著幾個潑皮無賴堵著門吵吵嚷嚷,一圈子人
站得遠遠的指指點點,卻沒人敢上前。

陸公子勒停了馬,跟身旁的小廝說,「這是怎麼了?堵著路都不給人走了?去打
聽看看。」

小廝趕緊下了馬去詢問,一會兒跑回來,「公子,那戶就是被張家休出來的劉娘
子。」壓低聲音說,「那些潑皮無賴,都是張家的族人…說劉娘子佔了張家的產
業,要她還出來…當中還有些很不好聽的,不敢回公子。」

陸公子皺了眉,這老張家是怎麼回事,不佔理還這樣沒臉沒皮。雖說不關他的事
情,但他卻很看不過去這樣下作,正要吩咐小廝們趕開那些無賴,卻看到大門開
了。

只見一個素衣娘子,荊釵布衣,雖無甚姿色,卻透出些許書卷氣,顯得柔和。只
雙眉濃密飛揚,透出一絲剛強,圓圓的臉孔反襯出靈動。可惜左眼一道長疤,從
額至頰。雖然顏色已轉灰白,在曬成蜜色的臉孔上還是惹眼又驚心。

她提著一根齊眉棍,沈靜的看著七八個潑皮無賴。「這門首姓劉,你等姓張,憑
什麼來我家吵嚷?」

那起潑皮無賴哄笑起來,污言穢語,還有個想要對她動手動腳。

「還等什麼?」陸公子喝道,「快去趕開那些無賴!」

可沒等陸家小廝上前,劉娘子已然發難。只見一條齊眉棍左打右砸,已經打倒了
三個,陸家小廝跟著陸公子走南闖北,也有兩下子,更是起手一頓胖揍,七八個
潑皮只能倒地上哼哼,個個衣破鞋歪。

「行了!」陸公子喊,「給點教訓就是,別鬧出人命。」

劉娘子也已收手,冷笑道,「你們倒是謝謝這位公子,不然就讓你們斷子絕孫,
不再男人!」她掄轉齊眉棍,乓的一聲砸碎好大一塊拴馬石,「看是石頭兒硬,
還是你們那話兒硬!」

砸完石頭,她目光如電的環顧看熱鬧的人,冷哼一聲。看這樣的巡海夜叉,誰還
敢待?發聲喊,跑得一個不剩,只有陸公子一行人和劉娘子。

劉娘子倒是大大方方的斂襟行禮,陸公子也下馬一揖,瞥見滿地碎石塊,心底覺
得好笑。他走南闖北見識既廣,也瞧出這些碎石塊是造假的,這劉娘子倒頗有些
機智。

「劉娘子,這石頭可得清清,省得磕了人。」他溫文的說。

劉娘子呆了一下,露了個心照不宣的笑,「可不是?四喜兒,找人來清掃門口,
撒點鹽水去晦氣!」

轉頭對陸公子福了福,「謝公子援手。」

「舉手之勞,何須言謝。」陸公子上了馬,拱拱手,帶著小廝們揚長而去。回頭
只見劉娘子已經進去了。

「公子,劉娘子的棍法倒是齊整。只是女人家無甚力氣。」他的書僮侍墨笑著說。

「她若有力氣,也不用造假了。」陸公子不禁噴笑,又感疑惑。瞧她身法,是練
過武的,怎麼就能讓夫婿打成這樣?那麼長的疤,是怎麼下得了如此狠手?

「人還是不要太賢良。」侍墨嘆息,「那棍法就該留著給她那狠心的夫婿吃才對。」

「嘖,你又知道了?」陸公子睇了他一眼,催馬疾行。

***

原本休整月餘就要再次遠行,卻因為祖母病重耽擱了下來。

他的生母早逝,不是祖母看顧一二,一個身分低微的庶子也長不了這麼大。嫡母
一直把他看成眼中釘肉中刺,長到十八歲娶了妻就鬧著讓他出府,祖母也沒怎麼
攔,只給他些鋪子田產讓他分府別過。

說到底,是祖母維護著,不然淨身出戶也有可能。他對祖母很是感恩。這些年行
商也賺了些錢,很是孝順祖母。

他也知道,祖母真正的心尖子是他嫡長的兩個哥哥,心心念念就是想他們讀書上
進,可他十六歲就考中了秀才,那兩個哥哥混到現在連個生員都混不上,文人毛
病倒是一大堆,對家裡行商十二萬分之瞧不起。父親還在的時候,到底還能守成,
父親和嫡母相繼過世後,漸漸就虧損上來了。

他會千里行商,也是想落個眼不見為淨。都已經分家別過了,養嫡長哥哥絕無可
能,但奉養與他有恩的祖母,那倒不是什麼難事。

只是向來頗有分寸的祖母,央他看顧陸家產業,真讓他非常為難。

陸家走的是布匹買賣,開封城裡還有些雜色鋪子,幾個莊子。就他看,不過是巴
掌大的產業,他身邊隨便拉個人出來都能打理,他還真瞧不上。

「祖母,孫兒已經分府別過。」他恭謹的說。

「善兒,你是否心底還有怨氣。」面容枯槁、白髮如銀的老祖母含著淚問。

「哪兒話,祖母當我什麼人了?」上善為難了,「畢竟已經分家,我插手陸家產
業是不對的。不說大哥二哥心底不好受,族裡也要說話。」

「分家就不是兄弟了?你兩個哥哥都是讀書人…」一想到兩個嫡孫讀了那麼多年
書,還是尺寸未進,她不由得有些赧然,又復惱羞,「難不成你還要我這老婆子,
管了裡又管了外?若不是你爹和嫡母去得早,我何苦還得這樣操碎了心!…」說
著就哭了。

他能說不要嗎?結果還是悶悶的擔下來了。

但他一個見過千山萬水,金子來去都是成千上萬的巨商,管這麼巴掌大的產業,
真是哭笑不得。不消幾個月就理出頭目,還不夠陸貴一辦。祖母的病就這麼拖著,
他又不好說他想往外跑,整天在家裡閒得非常難受。

這還不算,他那兩個鼻孔朝天的嫡親哥哥防他跟防賊一樣,天天翻著帳冊找他的
碴,言裡話外,連敲帶打,就是警告他別不安分肖想陸家的家業。

表面恭順,心底卻頗鄙夷。不過鼻屎大的家業,也怕人惦記。所謂坐井觀天,所
謂夜郎自大,也不過如此。

不能外出行商,也不想待在老宅讓兩個哥哥冷嘲熱諷,他也只能把陸貴趕去行商,
自己接了這盤生意。寧可無所事事的天天巡鋪巡莊子,在外頭蹓躂。

舊日文友,酸氣沖天,他合不來;在地富豪,成天算計,心底都不怎麼瞧得起他
這個庶子,他也話不投機。

吃喝嫖賭,他沒興趣。他就喜歡天南地北的走商,與其說他喜歡賺錢,不如說他
喜歡那種成就感。現在在開封動彈不得,無奈得大嘆龍困淺灘。

這日,他悶悶不樂的順著田道巡完莊子,正煩惱吃過飯如何打發時光,卻見前面
一大一小兩頭毛驢,是個婦人帶個小孩,小孩正朗朗讀書,聲音稚嫩。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勞。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
生我勞瘁。…娘,下一句是什麼?」

「缾之罄矣,維罍之恥。」婦人的聲音清亮,卻有些熟悉,上善瞇細眼睛,抬頭
看著婦人的背影。

「對喔…」孩子念了兩次,「娘,這是什麼意思?」

「缾呢,就是酒瓶。罄矣,就是沒有酒了,罍是酒甕。意思就是說,酒瓶裡沒有
酒啦,是酒甕的不是…」

「為什麼是酒甕的不是?酒瓶裡的酒不就給人喝的嗎?」

「比喻啦!你知道那些酸腐文人就愛用漂亮對仗…」

「娘,妳又這樣講。等等又把先生氣走。」

「嘖,你是我的兒子還是先生的兒子?你站哪邊的?」

「咱是幫理不幫親。」

婦人怒了,「你這不肖子!」

孩子露出一個燦爛輝煌的笑容,「娘,我笑啊,哪裡不笑了?」

「你就貧嘴吧!」婦人冷哼一聲,「下個月沒有零用錢了。」

「娘啊,不帶這樣的,」孩子慌了,「您不能沒事兒就經濟制裁啊…您不是說,
要就事論事嗎?」

「你說你是不是不肖子?」婦人頭一抬。

「是,我是不肖子。」孩子非常正氣凜然,「我就該堅決的站在娘這邊,先生那
種酸腐文人面子上過得去就行了。」

上善沒忍住,噗嗤一聲,倒是驚了前面那對母子。

田道窄小,兩頭瘦毛驢並肩而行還可以,上善騎著高頭大馬,別想能超車。本來
輕鬆談笑的母子,齊齊肅了面容,避道一旁。上善這才發現,原來是劉娘子,她
身邊的那個孩子,大約就是養在她膝下的庶子。

面容還周正,就是皮膚有點黑,鼻子長了些。可整個人透著一股伶俐爽朗勁兒,
讓人一見就舒服。

「劉娘子。」上善點頭行禮,「這是妳家小公子?」

「是。」劉娘子斂下眼簾,卻沒多話。「公子請先行,無意間堵了道,尚祈見諒。」

「敝姓陸,陸上善。」他對張家小公子笑了笑,「這道就這麼點大,我也沒什麼
事情,陸娘子和小公子先行,不必客氣。」

「陸公子,長者先行是應該的,您請。」那小公子一臉稚氣,卻裝出一副大人樣
兒,老氣橫秋的,真把上善逗笑了。

他緩馬和張家小公子邊聊邊行,劉娘子守禮的落後三個馬身跟著。一問年紀,八
歲不足,雖然稚幼,卻透著大方。一聽他的名字慎言還是劉娘子取的,不禁有些
感慨。

他自己就是個生母早喪的庶子,哪裡不知道裡頭的門道。若不是張慎言攤上這麼
一個愛若親子的嫡母,今天能有什麼好的下稍,活不活得性命還是兩說。

當初若嫡母好好待他…可這也太難為嫡母了。

但這孩子讓嫡母教得這樣活潑又有氣度,真的是有福了。

「今兒一見如故,卻沒準備什麼表禮。」上善笑著,取了個隨身玉佩要遞給慎言,
「張小公子莫嫌簡薄。」

慎言看了看母親,大模大樣的咳了一聲,「謝謝陸公子如此厚愛,可無功不受祿,
您的心意我收到了,就此謝過。」

上善讓他逗樂了,「長者賜,不敢辭,禮予?」

慎言看了看他,又無助的看看母親,怯怯的問,「娘,我還沒念到禮記…是哪篇
的啊?」

這下連劉娘子都笑了。「你就收下吧,謝謝陸公子。」

待別過後,慎言癱了下來,「跟讀書人說話就是累,扭捏得緊。」

「還說要給我掙鳳冠霞披呢,」劉娘子嘲笑,「早早打消這念頭,乖乖種田去吧。」

慎言不服氣了,「我這叫唸書不忘種田,種田不忘唸書!我問過先生了,農官好
歹也能掙上五品,妳好歹也有個宜人!哼,有這樣不讓人上進的娘嗎?」

「死小鬼,少擠兌我!」劉娘子在驢上往他方向虛踢一腳,「你能堂堂正正當個
男子漢,做個有用的人就成了,養都不用你養,更不用什麼鳳冠霞披!是誰教你
這扭曲觀念的…」

「娘啊,別動手動腳的,形象啊,妳也讀讀女誡…」

「張慎言,你皮癢?!」

上善勒定馬站在原地,看著那對母子鬥著嘴去了,臉上隱隱有些笑意。話語雖輕,
但他天生靈聽,幾乎一字不落的聽了進去。

直到他們去得很遠,再也聽不見了,他才沈沈的嘆了口氣,慢吞吞的驅馬回那個
名義上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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