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羅總督倒是劍及履及,異常華麗的炸了半面牆,加上他部屬炸的那個房間,這豪宅真
是面目全非。

他一面輕聲道歉,一面拽著我在警衛中穿梭。我看他一刀一個躺下,還有餘裕扔小刀驟襲
樓上的弓箭手。

不到半個鐘頭,麥克達頓的豪宅就被控制住了,我想他會很心痛…但他不在家裡。

艾爾羅聆聽了一會兒,「麥克達頓的車隊距離克麥隆不到二十公里了。」

「追上去。一定要快點追到他!」我蹲著揉腳,這樣狂跑了大半個鐘頭,實在吃不消,「
你這點兵力是打不進克麥隆的,他是我們和平進入的門票!」

他點點頭,「備馬!葛葉院士,失禮了。」他一把把我抱起來,飛奔上馬。我以為他要讓
我坐在後面,哪知道他把我往前一擱,把我圈在臂彎和韁繩中。

真的非常失禮。我又討厭跟人類這麼接近。但現在不是抗議的時候。

「這是最後一批貨品了,」我緊張的抓著馬的鬃髮,「幾乎都是鮮花和昂貴的食物。我猜
想婚禮就是今天,他們還訂製了很多昂貴的帘幔…」

「多少錢?」

「一幅上千恩幣。」這價格夠平民吃一個月了。

「…室內。」艾爾羅總督猛然喝了一聲「駕」,馬兒立刻長嘶,撒開蹄拼命往前跑,「太
粗糙了!利用婚宴?塔妮雅在想什麼?!」

很好。我們總督大人跟上節奏了。公主殿下和她愉快天真的夥伴們大約想利用這場世紀婚
禮──恩利斯王國公主下嫁克麥隆,犯罪頭子跟皇室的聯姻呢──想制住來參與婚宴有頭
有臉的大人物。

抓住了頭,就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

但塔妮雅公主真的該去好好研究一下幫派份子。跟她合作的人當然說得很美好,也年輕有
野心,但政變從來不是這麼簡單,何況這些賓客是富有心機和暴戾的一方豪霸。

最好的情形還是各有死傷,克麥隆正式內戰,最壞的情形是同歸於盡,我們得在瓦礫堆找
公主和麥克達頓的屍體。

你以為佈置弓箭手就可以制住底下的賓客?他們可是身經百戰,屍山血海爬出來的克麥隆
各幫派的教父。

已經看得到克麥隆城了,麥克達頓的武裝車隊正和幾個人交戰,我猜是總督大人的手下,
滿天塵煙中,一騎突破戰鬥圈,筆直奔向克麥隆。

一直都彬彬有禮的艾爾羅總督,罵了一句非常難聽的髒話,搶過了部屬的重弓,拉得極滿


「不要啊~」我真怕他激動之下打死了麥克達頓,禁不住慘叫。

那個遠程重弓一箭穿過頸骨──馬的頸骨。他策馬轉彎,怒氣沖天的衝過去,用弓柄打中
還想逃跑的麥克達頓。

「別真的殺了他!」我再次慘叫。

艾爾羅總督鐵青著臉,並不答話,他跳下馬揪住麥克達頓的衣領,還不忘單手順便把我抱
下來。

我以為我會摔死。我的手和腳都在發抖,緊緊抱著他的脖子不放。

大概過了幾秒鐘我才清醒過來,趕緊自己跳下地,踉踉蹌蹌的站直。

「麥克達頓。」艾爾羅總督恢復冷靜,「好好的商人不幹,唆使公主搞政變?」但我看他
還不夠冷靜,因為他狠狠地搖了兩下讓他揪著領子的麥克達頓,看麥克漲紅的臉,真怕這
個心機深沈的總督會故意「不小心」宰了他。

這個生意人,很硬骨的不求饒,只是將臉一別。

「麥克達頓,你是個天才商人。」我放緩聲音,「今天若不是公主開口,你絕對不會這樣
鹵莽行事。你對公主有絕對的信心沒錯,但你對城南的少主也能有同樣的信心嗎?難道你
不知道那是個天真卻太有野心的年輕人嗎?」

麥克達頓很快的轉過頭,瞪著我。

很不錯,好的開始。

「公主的確富有領導才能和魅力。她是個天生的王者。先王去世後,君王登基的時候才十
六歲,還是個孩子。是她這個十八歲的少女一手撐起龐雜的政事,安內攘外,直到君王成
年才還政給陛下。陛下比不上她對嗎?但那是因為君王還年輕,血氣方剛。」

「…我的兩個弟弟死在徒勞無功的戰爭裡。那戰爭根本是不必要的。」麥克達頓低低的說


「如果公主登基根本不會有這種事情對嗎?但你對王室又很忠心。你敬佩公主,惋惜她的
才華只能在宮牆裡頭枯萎。你覺得你最少要做點正確的事情…你只是想做些正確的事情。


他的眼睛越睜越大,揉合著愕然和驚恐。太好了。

「但公主的統治才華只適合統治成熟穩定的國家,而不是這個充滿罪犯的城市,就目前來
說。」我直直的注視他,「你們都讓城南少主給唬了…你仔細想,你一定也有疑問過吧?
別讓對公主的崇慕蒙蔽你,反而讓令你敬愛的公主死於非命。」

他大約嚇壞了,汗出如漿。轉頭對艾爾羅說,「…你在哪兒找到她的?馬雅學院?」

艾爾羅鬆開他的衣領,聳了聳肩,「她是雅爾奎特學院唯一的女院士…事實上,她還是北
地巫師的最後倖存者。」

麥克達頓用手臂抱住自己,臉色大變的後退兩步。「…不、不是真的吧?妳真的能看透人
心?!」

…我受不了這些聽到北地巫師就簌簌發抖的白癡。

「她知道你的一切祕密。」艾爾羅對他說,轉頭對我低語,「說些什麼嚇嚇他。」

「嚇他?」我茫然了,「他沒什麼祕密啊…逃漏稅?走私?哪個商人沒這樣?哦,他很怕
老婆,但在荒蕪綠洲和亞里斯各有一個小老婆算不算?」

麥克達頓嚇得跳起來,「不~~別跟我老婆說!!」

「我勸你還是乖乖聽北地最偉大的巫師發表的神諭。」艾爾羅指指我,「她太聰明了,明
察秋毫。她比你和塔妮亞更知道該怎麼做。」

…結果我跟他分析了半天,他不想聽。但我說要告訴他老婆關於兩位如夫人的事情,他就
從善如流了。

什麼時候人們才能明白真正的重點呢?

「…我想把部屬都留下,只有我們兩個人進克麥隆。」艾爾羅考慮了一下,跟我說。

「很睿智。」我長歎一聲,「可以的話,我也不想進城。」

「很抱歉,不可以。」他看我怎麼蹬都蹬不上馬鞍,輕輕鬆鬆把我舉上去,又飛身上馬,
「妳怎麼知道前四年是公主主政?」

「我沒刺探皇室祕密好嗎?」我沒好氣又緊張的抓著馬的鬃髮,「前四年的國度預算,教
育和醫療是國防的兩倍,但四年後,情形剛好相反過來。擺盪了幾年,才漸漸修正成對等
。這兩者的主政風格相差太大…除非君王突然得了精神分裂,不然不會有這種預算表現。


他沒說話。總督大人帶著有趣的笑容當掩護,我不知道他是想一刀斃了我還是打算危機過
去再斃了我。

「麥克達頓的祕密呢?」我們都快進城了,他居然還好整以暇的問。

「…今年春祭,他買了三瓶昂貴的『午夜情挑』,分送給三個女人,一瓶送到首都,一瓶
送到荒蕪綠洲,還有一瓶送到亞里斯。那是比金子還昂貴的香水欸,而且帶著強烈的性暗
示。他總不會給老媽送這個吧?我和他聊天的時候,他提起自己的太太都又怕又愛…加上
帳簿,想猜不中都很難吧?」

「妳真不考慮來幫我做事?」我們已經在城門口接受盤查了,他還有心情問這個,「首都
執法監察我看他不順眼很久了,妳來我就把他踢下去,三品官欸,妳不考慮?」

我瞪著他,他看起來很認真。我說啊,你要一個鞋子都少穿,連馬都不會騎,手無縛雞之
力的女院士去當什麼警察頭子…會不會太匪夷所思?

我決定把這個提議當成年度最大笑話,直接無視。

「…騎好你的馬,總督大人。」我把面紗拉低一點,省得風沙灌進我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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