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人五衰


這是什麼?王母問著自己,轉頭看向騷動的遠方。或許在她神力最巔峰時,可以
細查天界的一切,但她距離巔峰已經非常遙遠了。

她只能模糊的感受到一種強烈的負面情緒,和勉強分辨是南天門的方向而已。是
誰又要挑戰我?廣目天王還是雷部那老頭?值年神官在做什麼,怎麼讓騷動維持
這麼久,尚不回報?

是不是所有的神祇一起背叛了我?

她的內心環繞著嚴重的不安,和隱隱的憤怒。以及…漸漸濃重的疲倦。

睇了一眼闔目昏睡的病弱丈夫,她掀簾而出。她老了。或許外觀依舊青春美麗,
但她的內心和神力一樣衰退得非常快。現在的她,不仰仗神器就無法觀看遠方的
異變。

過去的她,對於使用神器的神祇都會冷笑著別開頭。那時的她,年輕、驕傲,神
威鼎盛,擁有熔漿般的生命力。

現在,一切都熄滅了。

但她還是挺直背,走出宮室。正要回房,卻聽到一陣騷鬧不安。她將鳳眼睜圓,
厲聲道,「何事吵吵鬧鬧?」

「回娘娘,」神官惶恐的跪地回答,「角宿無詔硬闖,禁衛軍正攔著他呢。」

角宿向來膽小怕事,會硬闖金巒殿…若不是造反,就是出了極大的事。「你們從
來不知道什麼叫變通嗎?養你們這票廢物做什麼的?!還不快宣他進來!」

她大怒,幾個修行尚淺的神官委地不起,暈厥了過去。勉強掌住的神官壓抑著暈
眩欲噁的頭痛,趕忙飛奔出去傳角宿進來。

角宿一身戎裝,手裡還拿著戟,臉孔蒼白的朝著王母一跪,連頌詞都來不及講了
,「娘娘!雙成大人讓個來歷不明的妖孽打成重傷,燒滅大半祝融大軍。下官已
經緊急關閉了南天門,但那妖孽還在設法燒門呢!萬望王母定奪…」

「我不是讓你們去燒舊列姑射中都?!」王母看到像塊破抹布的雙成,臉孔發青


「是。方在南天門集結完畢出發不久,就遇到妖孽攔路。此妖非同小可,不在當
年大聖之下。」

是孫猴子的徒子徒孫?王母緊咬銀牙,臉孔陰晴不定。她蹲身看著雙成的傷勢,
又添幾分陰霾。

這傷不是孫猴子的路數,倒像佛土世尊養的那妖魔的手澤。若是他,又添了王母
幾分煩惱。怨只怨自己觀前顧後,忌憚著世尊的面子,沒痛下殺手,留下上邪這
條禍根。莫不是他上天爭位?論傳承,他的確有分,但也先瞧瞧正統皇室尚有皇
儲!

但細看雙成身上的劍傷和殘存珠雨,她又否決了這種想法。

幾乎不成人形的雙成睜開眼縫,用破碎的聲音說,「…娘、娘娘…奴、奴婢敗了
您的面子…」

王母臉孔一變,又喜又恨。喜的是,她眼前只有雙成一個得力人,受了這麼重的
傷還活著,她往日百般教導的苦心總算沒白費了;恨的是,幾乎將自己的絕活傾
囊相授,這賤婢居然在這麼多人的跟前削了她的面子,敗給一個來路不明的妖魔


「來人。」她冷冷的說,「雙成戰前不力,立刻押解東獄,待事後處分!」

眾神齊齊抽了口冷氣。王母心狠手辣,果不虛傳,連她身邊貼身的心腹都毫不留
情。但服侍她已久的老神官心照不宣,押是押解雙成往東獄,卻也同時密召了太
醫去治療。

現在王母是在氣頭上,事過境遷,還不是把雙成看成自己的命根?萬一死在東獄
,別說東獄典獄等,就算是他們這些老神官、太醫院,一個也別想推卸。

她還在詢問角宿,值年神官又急急奔來。只見他臉孔漆黑,又被汗水沖刷,成了
個大花臉,盔甲破破爛爛,判官鞭早斷成兩截,非常狼狽。

「娘娘!角宿大人!」他撲通一聲,連滾帶爬得跪下來,「南南南南…」

殊不知他急,角宿比他更急。王母脾氣暴躁,他在多口吃一陣子,可能是人頭落
地,他拼著衝撞,大喝道,「蠢才!是口吃的時候麼?南天門怎麼了?是不是被
打破了?」

被這麼一喝,值年神官略略鎮靜了些,他帶著哭聲,「…南天門垮了。」

此語一出,眾神像是被冰水澆了一頭一身。當初孫大聖大鬧天宮,也不過就打破
南天門的門扉。需知南天門乃是古聖神奠基,號稱天毀地滅亦不敗,現在卻被一
個妖孽打垮了!

角宿勉強鎮定下來,「娘娘,看起來還是請二郎神回天護駕…」

王母冷下臉孔,「不用。」滿天仙神,誰不等看她笑話?偏偏她最要臉,她的人
偏給她打臉。雙成這一敗,她面子完全掃地,不趁此扳回一城,她將來怎麼立起


「取我披掛和兵器來!點起十萬天兵天將!」她將頭上鳳冠慣在地上,「本宮御
駕親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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